起來時候已不早了,正是十一點多。房間是個三立方米的箱子,這是表弟的房間;一張床,一張桌,一個衣櫃;房間稍高,上半就是牆壁,只用了四分之一。簡絜的陳設,稍覺空盪,呼之則有回應。窗不大,整個格局就帶給人憂鬱。

我走到窗邊,打開隔網,讓陽光射進來,多少驅散一點陰霾。探頭出去,藍天碧雲,跟昨天一個樣子;疑心這裏的時間停頓了,站看良久,雲是靜止的,不知道是住哪邊來?

盥洗後,外出時聽到家人指著幾條狗說要宰。想起像是因為養不了,又丟不掉,便宰了吃,本來兩條白,三條黑,吃了一條,現在又要宰多兩條。狗肉很臭,我吃不了。

又走到田間,察看那菜田。土是濕漉漉的,踏著亦軟綿綿。一邊走,蜢子就一邊跳,不時撞著小腿,癢癢的。稍覺水氣沁著腳踝,就到了菜田。稻田不全是種稻,也有蕃薯、地豆的。不見昨日的茄子,望去纔發現被收割了,放在田間。這裏人都親切,肯跟生人說話,問我哪裏來,說是城市。「咱啥卻巴不得往城市裏去」便談起城裏人嚮往自然,村裏人卻渴望城市的話題來。

雖農村人少讀書,但對生活的道理郤透徹分明。城裏人跟村裏人就有著同樣的不自知;村裏人生活有著名種不便,就看見城市的方便,都市人生活急促,又看見村裏的慢活。

我是城裏人,當然要說村中事吧,所謂「習慣成自然」,我們對自己的日常生活視為理所當然,以這個視點來觀看村裏人,是旁觀者清。村中人又以他們的視點來看我們,也是旁觀者清。但我認為城市人是離不開城市的,如果來到鄉村,久了就會發現各種不便,這種温室花朵,能面對這嚴峻的考驗嗎?

靠坐在陽台,風就柔柔的。突然臉上一陣冷,下雨了。正奇怪這好天氣為啥會下雨,原來天太大,烏雲就作了一片,作晴天雨了。雨中的鄉村,矇矇矓矓,像蓋了一層霧。山被分成兩邊,一邊光,一邊雨。這現象城市裏難看得到,對來我說是新鮮。

雨後又是另一個光景,整個地方被洗刷過了、淨明了、透徹了,眼光又放遠了。我就看著,照著。從前沒看過燕子,方纔知道這是個敏捷的東西,不斷來回急轉,眼晴都追不上。燕子拍不了,出來走走。雨後,不知道雞為啥會走了出來,在田間跑著。稻田中的水也成了鏡,把天空切成幾塊;雞就走在天邊,稻就長在天際。

沿後山緩緩而上,稻田便越見少,最後一個山腹,包住了整個地方,又是一個世界。樹一直沿路生長,再走便見小河,隔著樹牆仿佛看見水流,聽著又帶幾分莊嚴。右邊是引水道,流水潺潺,聽著又覺雅致。

發現這路走不完,亦因為時間而中途折返。

在陽台坐了一會,就回到客廳。這時一頭狗向我跑來,我反應地避開。發現後面有個人拿著米袋追著,就知道時候到了。狗一聲不吠,只是到處躲避,不妙走到廚房,宰夫往上一套,狗就進了。這時牠纔知道不好,一直狂吠,宰夫拿著米袋走了出去,往方向一望,發現前方有桶熱水。宰夫就放了進去,拿桿子壓著,那聲慘叫便烙在心中了。狗們都坐立不安,一頭老狗不斷吠著。

死了,便去毛,原來熱死的狗是容易去毛的;又學到了一點東西。人們在找另一條要宰,可惜要宰那條不知所蹤了。又指著剩下的兩剩討論著。〔其實宰狗沒什麼好說的,或者自己是個有「愛心」的人吧,所以纔會寫出來。〕

我一邊想著,一邊嘲笑城市裏的「不宰狗條約」;狗就是狗,只是人們善自把「感情」貼了上去,說著要愛護,守護,弄得通街是野狗,就遭「人道地殺死」。村裏人充分運用資源,不要的狗便拿來吃,也是「人道地殺死」。

另一頭狗回來了,這狗聰明,立刻知道不妙,便跳道柴房去。這狗也蠢,怎麼跳到柴房去?宰夫走進去,一會就走出來。這狗就沒那麼幸運了,宰夫忘了米袋,就這麼抓著兩只後腿,見狗有機會爭脫,便拿刀往脖子砍了幾刀……還沒有死,又浸到熱水中,又是一個烙印。

今天晚飯沒有狗肉。
Tag(s): diar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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斟酌 鵬兄
Thu Aug 12 2010 16:00:00 GMT+0000 (Coordinated Universal Time)
Last modified: Wed Dec 30 2015 13:54:40 GMT+0000 (Coordinated Universal Time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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